http://bbs.guitarchina.com/thread-488795-1-2.html这篇东西是朋友的朋友的弟弟昨天写的...关系真是复杂...这个哥们在米国学音乐,有机会近距离感受爵士。整篇文字就很Jazz,想哪写哪,不刻意,啰里啰唆一大堆,但是看着不累,转来与同好共赏。
爵士,爵士,觉得是就是,看来很多人对爵士都 颇有微词,认为这玩意晦涩,故作深奥,好像要故意和平民大众划清界限。我记得我最早听爵士是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买了一张D版的CD,名曰当铺爵士,挑到 这张碟纯属偶然,主要觉得封面挺有意思,结果在音像店的音响里一放,立马耳油直冒。听了那么多年的rock,感觉有新意的东西越来越少,鼓的节奏型总是那 些,bass也是差不多的line,metal不管是 thrash的还是death的,rock也不管是hard的还是grunge的,节奏吉他都是那几个po wer chord,纵使有那么多流派,什么gothic,alt,brit-pop,这主义那主义,post-这个,post-那个,和弦听来听去也都是那些。 但这张碟里的音乐的确把我震撼了,我只能感受到它完全超过了我当时的理解能力。
去年还是前年,忘记了,听了一门 Introduction to Jazz,Instructor是本地颇有名气的Jazz drummer。讲了整整一个学期,从1920的Jazz讲到今天,听了无数的tunes,看了一堆video,追随了老师几十个小时天南地北的神侃,似 乎学了不少东西,但仔细一理,才发现仅仅是Jazz的一点点皮毛。于是乎一头扎进Jazz浩瀚的海洋,但越往里钻越发现里面的博大精深,也越发现自己原来 对于音乐什么也不懂。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挺沮丧,好歹也是桂园第一吉他手,听过的音乐也少说有几百张,竟然,在爵士的面前显得如此的外行与无知。
其实,当初研究爵士的动机很简单,只知道这种音乐能让我很有快感,但却完全说不出快感来自与何方,你爽得不得了,却不知道如何爽起来的,实在是不舒服。
先从哲学的高度研究,音乐,或者普遍的讲,艺 术,在我看来无非就两件事,理论和实践。理论是武装大脑的基础,这个东西只要肯花时间,基本上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学会。但是如何把理论应用到实践中,换句话 说如何用这些乐理去创造你想创造的东西,这就看天赋的高低了。有很多玩音乐的人总是很瞧不起乐理,这种人最喜欢举的例子就是某某那么牛X,可是连谱都不认 识,乐理有个鸟用。我以前一听这种话立刻就被唬住了,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啊。后来发现完全是扯淡。
Jazz guitar的世界级高手Pat metheny,此人的技艺之精湛在音乐界几乎无人能敌,他从小就玩吉他,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牛了,但是从来没学过乐理。注意,这是一个经典的逻辑陷阱, "没有学过乐理"是否能推导出"不懂乐理"?答案是,否。这个Pat太有天赋了,他不需要去学习,很小的时候,自己就已经通过聆听和模仿,总结了大量的比 如不同的和弦progression,如何把各种scale的各种mode安排到各种不同的 progression里面等等。
而这些东西,他全部整理在小本子上,并且给不 同的搭配起了各种幼稚的名称,什么飞机,大炮,之类的。后来不记得是14岁,还是16岁,他去了berkeley,结果跟着别的学生一起听了一段时间的课 以后发现,上课讲的各种乐理,原来他早已掌握了,只是不知道那些玩意不叫飞机大炮,而是有专门约定俗成的名字。于是乎很快,他就从ber keley的学生变成了berkeley的老师。
有 人可能觉得Pat metheny的例子没有代表性,他可能会问早期那些玩Jazz玩Blues的黑人难道都是这样一步步学过乐理吗?答案是,不尽然。没错,Louis Armstrong的年代,世界上的大学还没有Jazz这个专业,那个时候的音乐学院学的全是古典音乐的体系。
这帮黑人凭着极高的天赋,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 学习着音乐的演奏。他们最普遍的学习方法就是到club里面去看别的乐手的演奏,copy下来,模仿,然后总结提炼一下,变成自己的东西。他们其实和 Pat metheny一样,只是不知道这些乐理的叫法罢了,他们自己总结了出一套套便于自己记忆的方法,然后通过乐手与乐手的交流,或者师傅口耳相传给徒弟,慢 慢的在这个圈内形成了一套大家公认的约定俗成的理论体系,而这些也就是后来各个大学创建的Jazz专业所教授的内容。
而事实上自从civil war以后,美国各地就出现了无数的黑人开办的institution,他们害怕他们的文化传统遗失了,所以迫不及待的通过办学校的方式将他们的音乐理论 传播给了大批的musician。Anyway,关于Jazz乐理的学习早已在北美各大Jazz bbs上讨论烂了,大家早已不为这样的问题费口舌了,没有人还会去谈论该不该学乐理,只会说该怎么学乐理。
Ok,先把Jazz摆在一边,Smashing Pumpkins的Billy Corgan曾经在一个吉他的网站上说,唉,俺要是多懂一些乐理的话,肯定比今天强多了。RHCP的Flea,牛X吧,那小Bass弹的,哇哇的。
曾看过一个他的教学带,里面他说自己成长在一 个Jazz音乐家的家庭,从小就看到自己的老爹还是老舅,忘了,和一堆乐手一起一玩就是几个小时的Jazz,极其的羡慕,而他自己一失足,落进了摇滚圈, 由于交友不慎,没有足够的认识到乐理的重要性,导致今天的他每当想在音乐上有所突破时,苦于自身素质不高而无法超越。他还奉劝年轻的朋友们,千万不要以为 他这样很酷,搞有X国特色的XX主义是条夹生路,趁还有的救,赶紧踏上纯正资本主义的快车吧。
完了,越扯越远,没办法,我不能和KK比,对于文字,就这种驾驭水平,算了,干脆就再扯远一点。纵观音乐的历史长河,古典乐早在几百年前就创立了一套极其 严苛的理论体系,他们把音乐整的象数学,规规矩矩,工工整整。巴赫整了个十二平均律,与其说那是音乐,不如说那是数学公式,巴赫自己也很自豪的这么认为。
后来到了近代,黑人兄弟们带头将广大音乐工作 者头上的三座大山给推翻了。Wynton Marsalis,一个致力于推广爵士乐的黑兄弟,一次在Yale还是Harvard,忘了,反正很牛X的一个学校给学生们讲课,他动情的说到,古典乐的 音乐家们非常的悲惨,当他们在交响乐团演奏的时候,每一个音符都害怕出哪怕一点点差错,整个古典乐只有唯一的一个审美标准,所有的乐手都必须无限的逼近这 个标准,连音色都是如此,你想即兴,没门,人家贝多芬,莫扎特可不允许你这么做。但是劳苦阶级出身的黑人不管这一套,在他们一手创建的蓝调和爵士的世界 里,你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,随便给个鼓点,踩住2,4 拍,swing,开练,就这么简单。
厚厚,还没完,耐着性子凑合看吧。。。
早期的Jazz还有相对严格的框架,在 bebop,hardbop的日子里,每首曲子都有个几小节的带theme的开头,接着就是一套固定的和弦,不断的重复,然后solo手们轮番solo, 最后给个总结了事。在这种形式下,solo的人必须根据不断变化的chord,相应的不断调整solo所采用的scale和mode,象bebop这种飞 快的整法,solo的人只能为了应付飞速变换的和弦而疲于奔命。而负责演奏这些背景和弦的sideman,就象卡拉OK的伴奏带一样一遍遍机械的重复一堆 和弦,实在是 很boring。
于是乎,modal jazz横空出世,和弦几乎不变化了,或者变化的非常少而缓慢,bassist,pianist不再需要机械的重复了,而是可以天马行空的演奏, soloist更是high到极点,完全没有什么可以被约束了,空间之广阔前所未有。拿Miles davis的So what做例子,整个曲子的和弦基本处于Dmin的状态,换句话说,如果拿钢琴solo,弹任何一个white key都是对的,因为都属于Dmin。我还真这样试过,你还别说,还真有点miles davis的感觉,哈哈。总而言之,之后Jazz musicians们是越玩越过火,后来的free jazz基本就处于失控的状态了,所有的人都在solo。当然说失控其实也没失控,只是听起来象失控罢了。
Jazz最大的贡献就是给了乐手 improvise的空间。而这种理念被后来的摇滚乐,电子乐,以及现在的不知道叫什么好的乐,发挥到了极致。这里面带来的一个现象就是良莠不齐。好的即 兴和差的即兴都是即兴,但好的即兴是受控的即兴,而差的即兴则是失控的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即兴。
我曾经听一个jazz乐手说,他的老师在60 年代曾经混在美国各个知名的jazz club里面,好像是Art Blakey还是谁,总之一个教父级的鼓手,每次演出总是迟到,别的乐手没法等他就先开始演了。等他来了,一进门,外套一脱,也不管上面在演什么,直接冲 上舞台,不论别人已经演到哪了,拿起鼓棒就抡,立马就和当时的音乐水**融,浑然一体。还有个很有名的 sax player,名字忘了,也是类似的状况,舞台上正演着呢,他自己迟迟不上台,忘了,一个人在后台吹得倍儿起劲,忽然想起来应该要上台,就从后台一边吹一 边往台上走,上去接着吹,滴水不漏。
举这些例子是想说这帮玩Jazz的各个功底巨 深无比,要想即兴要想飞,得真有底子才可以进入自由王国。再看看今天很多所谓玩即兴音乐的,演奏得乱七八糟,支离破碎,然后解释说是free,是 alternative。整一堆硬件,在那装神弄鬼,东推个钮,西按个键,各种怪叫惨叫不绝于耳,然后号称是improvised sound art,我art你个XX!
蛋扯的太远了,说回Jazz,回答一下前面的 那个问题,到底听Jazz的快感怎么形成的。解答它之前,还得再扯个蛋,扯扯摇滚乐。我和当年千千万万中国摇滚青年一样也是从摇滚开始接触音乐的。摇滚给 人带来的快感直接而刺激,Metallica可以让人的荷尔蒙爆出三尺之外,Radiohead一首creep又可以瞬间让人忧郁到崩溃。这种快感很大一 部分要归功于现代技术给乐器的音色带来的翻天覆地的革新。很难想像如果Metallica没有那些distorton,overdriven的效果器,还 如何能 让人seek and destroy。
当然音色只是一个方面,摇滚更大的快感其实来 源于音乐之外,就是所谓的摇滚精神。想想从60s的乌托邦,hippies们的狂欢,drug and sex,love and peace,69 woodstock,80年john lenon之死,94年kurt cobain之再死,这些符号都是人类精神史上的奇迹。而这种摇滚精神的感召力正是摇滚乐最大的力量所在。
Jazz完全不同,它没有任何的所谓精神上的 意义,顶多被酒吧老板用来制造一点慵懒,小资的气息。它的快感完全来源于感受爵士音乐家的即兴能量与智慧。这句话比较绕口,简单的讲,
首先得懂得爵士的基 本理论,也就是规则。看NBA或者英超,如果连篮球或者足球的规则都不明白,当然也可能会觉得好看,但是这种快感是很浅的那种,属于看个热闹型,我就属于 这个类型。而爵士是一种需要看门道才能得到真正享受的东西。 明白了爵士的规则,就能听出各位爵士高手是如 何在这个规则下变换莫测,花样百出。给你一个最普通的II V I的progression,告诉你哪一个小节用哪一个scale去即兴,自己去一尝试,那叫一个生硬,那叫一个不流畅,再去听听那帮牛x乐手怎么玩的, 立马觉得只有你想不到,没有他们做不到的,欣赏他们是如何对动机进行安排,如何延展,又是如何转调,这 种享受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。
有一次去听音乐系的学生big band的演出,演的全部是standard,某一曲开始以前,他们的supervisor跑上来说"下面这一首是rhythm change,大家可以仔细的听听"。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rhythm change,演玩那一曲后,下面掌声雷动,我想看来任务完成的不错,可我是真没怎么听出来。回家后恶补了一下rhythm change,才知道,原来好在哪里。
突然想起来,KK和他的哥们ecop曾经热烈 讨论过爵士到底有什么意思,正好,我的这篇扯淡可以作为他们的讨论稿的补充文件下发,也算没白写。唉,写太多了,也太频繁了,以后要矜持一点。另外老周要 求推荐的入门爵士,我觉得叫易听的或者入耳的爵士比较合适 ,在这里我郑重推荐Stan Getz的The Bossa Nova Years (Girl from Ipanema) (1962 - 1964),浓厚的巴西风情加上西海岸的慵懒乐风,绝对镇心安神,消疲解乏。